第九十三章 月下花开

九十三、月下花开

月下何人奏长安?醒时狂来醉时伤。智者悲来愚者笑。花开一路踏清尘,思纷纷。

十二年前的那首《长安曲》再奏不回当初的模样,江山依旧是那个江山,梦乡却不再是那个梦乡。

李重云抱起那架已经尘封许久的无尾琴,独自坐在西城的悬崖上,却失掉了弹奏的勇气。

东临亡了,在他无数个日夜的盼望中亡了,可是他笑不出来。当初每弹一次《长安曲》,每回忆一次母亲,他都会提醒自己一次对东临的憎恶,可是东临真的亡了的时候,心反而空了。

清越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他来了这里。自从东临灭亡的消息传来后,他就经常无故失踪。她知道他心中不好受,故而没有打扰。

可是,白夜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听说他的蓝莲马上就会出关了。即使很残忍,清越知道她也必须让重云重新鼓起气来。

“这首曲子,就是《长安曲》吧!”清越飞上悬崖,和他背靠背坐着。

重云的琴音顿了顿,继而轻轻“嗯!”了一声。

“真的是很好的曲子。盛世长安、万里流光!”

重云没言语,继续一遍一遍弹奏着。

“如果我的玉笛还在,我想和你一起合奏这首曲子!”清越望着天上的皓月说道。

玉笛?重云的琴音再次顿了顿。

清越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听着他的琴音。

那晚的月色格外皎洁。

五遍之后,重云突然右手一挥,有什么东西朝清越飞过去。

清越接住,看清是什么东西时,惊讶得睁大眼睛转身望着重云。

那是一支翠绿的玉笛,和清越之前的那支没什么两样。

“我本想将玉笛从白夜处夺回来还给你,可惜现在已经不可能了。这支玉笛是完全仿造你之前的那支造的,一直没机会给你!”

清越握着那支玉笛,力道越来越大,强行笑了一下,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

“方才我已经将曲子弹奏了五遍,既然你说想与我合奏,试一下何妨?”重云望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清越望着他良久,终究笑了:“好!”

重云收起无尾琴,拂了一下衣袖,“那么,随我来!如此美丽的曲子岂可无美景相伴!”

说着重云朝山巅吹了一下口哨。

一阵熟悉的长嚎声传来,不消片刻银狐就出现在二人眼前。

重云摸摸它的头,“银狐,带我们去你发现的好地方吧!”

银狐长嚎一声表示赞同。

重云翻身上去骑在变身后的银狐巨大的身躯上,朝清越伸出手。

清越愣了一下,也伸出了手,二人相视而笑。

“抓紧我!”重云轻声叮嘱道。

清越坐在他后面抱着他的腰,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就这样一直到永远。

银狐的速度很快,暗夜里清越不知道它是往哪里跳跃的,只觉得身体一直在下坠,耳畔春风的呼啸声醉得令人很想闭上眼睛。

等她感觉银狐已经停了下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清越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这里是一片很开口的野地,春草、野花、虫鸣不断,偶尔还有流水淙淙声,月色清凉如水,洒在不辨颜色的草地上,是一直久违的温

馨。从银狐停下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悬崖悬在月亮旁边,如同身在画中。这样的风光完全不似西陲的荒凉,倒像是回到了江南的某个地方。

“好美!这里是……”清越激动地从银狐身上跨下来,踏着柔软的草地感叹。

“这里是刚刚的悬崖底下!”重云指指月色下变得温柔的峭壁,“也是银狐发现的秘密场所。”

重云从银狐背上起来,将无尾琴放在地上,席地而坐。“你不是说要和我合奏一曲吗?”

“嗯!”清越狠狠点头,整个人都觉得快飞了起来。她掏出玉笛,坐在重云身边,摆好姿势。

银狐在清越身边体型缩小成一般狐狸的模样,静静依偎着二人。

重云五指灵动,一个个音符如珠玉般落下,清脆可闻。清越凭着记忆和着他的曲调,不多时竟能完全将曲子记了下来。

二人琴笛和鸣,声音愉悦空灵。重云逐渐放慢弹奏的调子,在清越的笛音渐入佳境时慢慢将主动权交给她,自己只在必要的时候和一下。

他们的奏鸣没有惊动任何人,却惊动了这崖下的一切生灵。只见无数鸣虫纷纷聚拢,野兔纷纷探出洞外,静静坐在草地不远处一边望着月亮一边聆听,几乎忘记了睡眠。深夜已经睡去的青草和野花在笛音的吹拂下揉着朦胧的睡眼醒来,次第开放。

重云望着脚边不停绽放的花朵以及沉吟在曲中世界的清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那一场月下花开的情景,此生再难遇到。

夜尽琴散,山风阵阵吹拂着衣裳。一白一绿两个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出尘。

清越将玉笛抱在胸前,望着天边的命运,感叹:“从你的琴声中我好像看到了你的决定!”

“这个决定也是因为有你才可以做得出来的!”重云认真道。

清越腼腆地笑了笑,“每一次你都这样毫无掩饰,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你不需要说什么。”重云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付出,不是因为亏欠,而是因为甘愿。我要你明白的是,我对你好,不只是因为靳王!”重云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之前我以为自己亏欠的只有天岳,因为他为我付出了生命。后来发现,身边每一个路过的人我都或多或少地亏欠着,周南樵笑歌、穆峰、念青、云想、叶影,还有,你……”

“你不欠我的,不欠任何人的,唯一亏欠的就是自己!”重云打断她,“你没有理由一个人甘愿对你好不是吗?更何况也许在那个人本身看来根本就没什么好的,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而已。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带着歉疚去生活。”

“谢谢你!李重云,真的,谢谢你……”清越望着他良久,说道。

“不用言谢。我还得谢谢你让我做下了这个决定呢!”

“那么你的决定是……”

“啊!该来的总会来,叶影已经开始行动了,我总不能落后才是。再说东临已经亡了,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明天一早开始集结护卫团的力量,正式开始平叛”!

“好!”清越眼含信任望着他,“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会的”!重云信誓旦旦,“清越!”他转头望着她,“如果可以,只叫我重云好不好?”

清越愣了愣,随即送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好!”

“嗷——”这个时候,

银狐的一声长嚎不适宜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银狐朝着山崖的方向嗷叫不止,让清越和重云都吃了一惊。

清越拍拍它的头,“怎么了?银狐!”同时听到一阵哗啦啦凶猛的水声。

重云朝银狐嚎叫的方向走去,靠近山崖底下的时候吃了一惊,原来淙淙的水声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可是这个水声却不简单。

在山崖底短和草坪相隔的地方,有一道沟渠,这沟渠可以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银狐之前带着二人下来的时候他并未发现这里是有沟渠的。

清越带着银狐走过来,银狐因为紧张已经恢复成了巨神兽的样子,望着那道在二人眼前不断扩大加深的沟渠嚎叫不止。

“这……”除了惊讶,清越不知道该说什么。

“巨神兽是上古神兽,有预知危险的能力,此刻会有如此反应,我想应该是这沟渠大有蹊跷吧!”重云猜测。

正说话间,只见沟渠上忽然涌起冲天水柱,黄色泥沙随着冲上来的水柱眼看着朝二人涌来,热气腾腾。

“李重云……”清越看到一支水柱朝重云站立的方向喷去,着急地喊了出来。

可是水柱喷涌出的热气太大,待清越看清眼前的形势时重云和银狐早已不见了身影。

“李重云……银狐……”清越站在继续喷涌的沟壑旁大喊,那道沟壑已经越变越神,看不清底下的情形了,只有无限升腾的热气涌来。

清越不敢想象,如果李重云和银狐掉了下去会怎样。

“噗”地一声,又一道水柱朝清越冲来,清越勉强闪身躲过,却不料就在她将头偏过的一刻另一道水柱也朝她涌来。她吓得急忙闭上了眼睛。

危急时刻,忽然感觉脚下一轻,清越被人拦腰抱起,只听一阵风吹衣裳的声音过后,自己安然无恙地落在了沟壑另一边,和重云一轻和曲的草坪上。

“白……白夜,怎么会是你?”清越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为什么不能是我?”白夜冷冷望了望她。

清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又惦念重云的安危,便只好默不作声。

白夜背对着她,望着即将东沉的月色,久久没有说话。

清越实在受不了这般沉闷的气氛,转身欲离开,她要去找李重云。

“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先回去吧,那道沟壑下边有不定时活动的火山,想必离喷发的日子不远了!”白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的提醒,但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清越也背对着他朝前走,边走边说。

她站在沟壑旁不停地寻找着,不再理会白夜。

“清越你没事吧!”重云的声音忽然在水柱泛起的白雾后响起。

“李重云!”清越欣喜不已,“太好了,你还活着!”

“呵呵,那是自然!”重云自水务中骑着银狐走出,多亏了银狐在危急时刻腾空而起,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嗯!”清越狠狠点头。

“那么我们先走吧!不然不知道等下又会发生什么。”重云望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沟壑,朝清越伸出手。

清越握上他的大掌,一跃跃到他身后,骑着银狐朝悬崖上跑去。

她回头望着草地上的方向,那里除了依然盛开的鲜花和被水柱冲刷的痕迹,早已不见了白夜的身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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