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惊鸿一瞥折纨绔

叶澜听莫瑶说不能让婉儿独自入城,哈哈一笑,说道:“自然不能这般撇下婉儿,我只是说咱们不能擅闯进城,却没说不能通报入城啊……”说着伸手朝东一指,续道:“城东纯元门专供修士进出,守门侍卫也皆是修士,宁战下过圣旨,言明元婴境修士若想入城,须得在纯阳门表明身份,由侍卫入宫通报,得圣谕允可才能入城,咱们这就过去吧。”

莫瑶和苏婉答应一声,随在他身后,叶澜折而向东,飞过半个城池,来到纯元门之前,这纯元门宽有十余丈,双门大开,城门两侧守卫侍立,眼下却无一人从城门中通过。想是凡俗人等皆由其余城门出入,而元婴境以下修士可任意飞渡城墙,不受大阵阻碍,只元婴境以上修士须从此门通过,而元婴境修士在北疆已是宗师人物,虽说不上是凤毛麟角,但也绝非随处可见,因此这城门中无人通行也属寻常。

因城门无人通行,守门侍卫无事可做,大都无精打采,好些守卫背倚城墙,昏昏欲睡。三人一豹来到城门口,早有侍卫远远看到,上前喝问道:“干什么的?”

叶澜走到那侍卫身前,朗声道:“在下与两位师妹要进城,知道宁都规矩,不敢擅闯,烦请大哥向圣上通禀一声。”

那侍卫也是身负神通之人,只是境界并不甚高,听叶澜如此说,才知这少年竟是元婴境高手,立时肃然起敬,方要躬身回话,却听身后一人叫道:“这不是叶国师么?快请进城,那也不用通报了!”

叶澜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是一个倚墙而立的侍卫,瞧他脸上倦容未去,显是方才还在打瞌睡,那站在叶澜身前的侍卫听了同僚之言,不由一怔,接着满脸堆欢地道:“原来是叶国师到了,恕小人有眼无珠,以前无缘得见国师风采,还请国师恕罪!”

叶澜笑道:“本朝现任国师是我石敬大哥,叶某现下只是一介草民,如何再当得起国师二字?”

那侍卫一笑,说道:“叶国师当年力败严烈的风采,这些年一直在都城中传涌,小的听得多了,心中对国师实在仰慕得紧,今日得见国师尊颜,当真是三生有幸。”说着伸手入怀,从中摸出一枚玉质令牌交到叶澜手中,接着道:“圣上在国师离开京师之日便降下旨意,若国师归来时已至元婴境,无须入宫禀报,径放国师入城即可,国师将这枚令牌佩在身上,便可任意在城中飞行,不会再触发护城法阵。”

叶澜接过令牌,朝那侍卫一拱手,说道:“多谢这位大哥,不过,一枚令牌恐不大够,烦请你再给我一枚。”

那侍卫一怔,转头朝莫瑶瞧了一眼,脸露敬畏之色,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又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递给叶澜,郑重嘱咐道:“国师和尊师妹在城中行走,此令牌片刻不可离身,否则恐生凶险!”

叶澜接过令牌,转手交在莫瑶手中,接着朝那侍卫拱手道:“此事我理会得,多谢提醒。”说着回头对莫瑶一笑,说道:“进去吧。”

三人穿过城门,飞身而起,径向叶香居飞去。那侍卫忽地收敛笑容,向身边同伴道:“我得立即进宫面圣禀报此事,你们在这儿可要看紧了。”

他身旁一名侍卫听了,面露不解之色,问道:“圣上不是说叶国师回来不用禀报么?你怎敢再为此事去惊扰圣驾?”

那侍卫道:“圣喻只说叶国师回来不用禀报,但未说他同行之人有元婴境高手不用禀报,我方才一时疏忽,没能想起此节,不明身份的元婴境高手入城乃是大事,咱们岂敢隐瞒不报?若出事端,谁能吃罪得起?”说着身形一闪,疾往皇宫方向飞去。

皇宫在宁都正中,而叶香居紧邻皇城,极是好找。叶澜也不祭出天地罗盘,弹指间便来到叶香居上空,径往自己所居小院落了下去。

莫瑶见终于来到叶香居,却不急于落下地去,微一犹豫,伸手在脸上一抹,问苏婉道:“我这幅样子还看得么?”

她本来在脸上施了惑尘诀,修为不及她之人,看她面容便是一相貌平庸女子,并无丝毫出彩之处,此时她这么随手一抹,在苏婉看来,她容貌便全然变了,虽仍不是她本来容貌,却也像了个十之六七,只是将本来惊心动魄的姿容稍稍掩盖,却已能分辨出她几分真容。

叶澜以叶香居为家,平日里与二女言谈之际,话里话外对叶香居诸人都十分亲近,苏婉见莫瑶重施惑尘诀,隐隐露出几分真容,知她不愿以全然一幅假面见叶澜的亲近之人,便朝她微微一笑,说道:“姐姐便只露出这几分真容,也已是天下少有美人,好看得紧呢。”

莫瑶回之以一笑,飘身而下,苏婉也从黑豹背上飘下,随她落到了院中。

莫瑶落在叶澜身后,抬眼见到回廊中放一躺椅,一娇俏女子正蜷在椅中小憩,她妙目一转,朝叶澜瞧了一眼,叶澜却未注意到她的目光,径自走到那女子身前,弯腰轻声叫道:“春云,快醒醒,本公子回来了。”

春云于迷迷糊糊之中听到这熟悉声调,张臂伸个懒腰,却并不睁眼,在椅中翻了个身嘀咕道:“怎么大白天打个瞌睡还会做梦……”

叶澜见她如此,微微苦笑,瞥眼瞧见莫、苏二女都面色古怪地瞧着自己,不禁脸一红,伸指在春云额上轻轻一弹,说道:“丫头,快起来,有贵客到了!”

春云咦地一声,瞧开眼来,瞧见叶澜面容,又伸手揉了揉眼,这才啊呀一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欢声道:“原来真是少主回来了!”

叶澜见她满面欢喜,心中一暖,伸手朝莫瑶和苏婉一指,说道:“快去准备一桌好吃的,另外叫上几位大当家和少东家,我有贵客要向他们介绍。”

春云答应一声,转头向莫、苏二女看去,看到莫瑶面容,微微一怔,问叶澜道:“少主,这两位是?”

叶澜听她发问,微一犹豫,指着莫瑶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我的……”

春云不等他说完,眼珠一转,已行到莫瑶身前,行礼道:“婢子春云,见过少奶奶!”

莫瑶听了,双颊登时变作通红,春云叫完一句少奶奶,不等莫瑶说话,快步向院门走去,同时脆声叫道:“快去安排酒席,另吩咐人去叫三位大当家和三位少东家,就说少主带着少奶奶回来了!”

莫瑶听她如此大喊大叫着称自己为少奶奶,只觉阻拦也不是,不阻拦也不是,一时间竟慌了手脚,红着脸去看叶澜,却见他也是满脸通红,愣在当地满脸苦笑,莫瑶见他如此,羞道:“你家这丫鬟胆子也忒大了些,怎么见人就叫少奶奶……”说到此处,似忽地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带姑娘回来,告诉下人这是新来的少奶奶?”

叶澜闻言大惊,颤声道:“姑奶奶哟,冤枉啊!我哪里带什么姑娘回来过?”

莫瑶抿嘴一笑,脆声道:“你还是叫我少奶奶吧,用不着叫姑奶奶,平白长了两辈,可别把我叫老了……”

叶澜听她自承是少奶奶,只觉一颗心砰砰狂跳,欢喜得如要炸将开来,一张脸也更加红了,正不知要说些什么,忽听门外脚步声轻响,一人欢声大叫道:“少主带着少奶奶回来了?老子这几年整天拉少主去逛窑子,也没见他去过一次,我只当他是修仙之人不近女色,怎地这番才出去几个月便开了窍,如此轻易地便拐了个少奶奶回来?哎!少主这一成亲,叶香居便只剩下我姓仇的这一条光棍儿了……”

叶澜听仇思雨这厮人未到声先至,一开口就是逛窑子,只惊得一张红脸都变白了,急忙冲到门前,对迎面而来的仇思雨喊道:“臭死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两位姑娘是我……,是我未来的同门师妹,春云那丫头口无遮拦,见了人家便喊少奶奶,真是平日把她惯坏了,一点规矩也没有,看我这次扣不扣她的月钱!”

仇思雨笑道:“我懂得!我在彩凤楼也有一大堆同门师妹,老子琴棋书画,猜拳唱曲,无所不学,不止师妹,相好的师娘也有好几个呢。”说着冲进门来,对叶澜理也不理,搭眼便瞧见他身后的莫瑶,他只朝莫瑶脸上瞧了一眼,便抚掌大笑道:“怪不得少主你从不陪我去逛窑子,原来是眼光太刁,老子在彩凤楼的那一帮俏师娘俊师妹便是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你这位未来师妹一根手指头。”说着上前两步,朝莫瑶长揖行礼,大声道:“属下仇思雨,见过少奶奶!”

叶澜见仇思雨这般任意胡言,只恐会惹得莫瑶生气,偷眼去瞧她,却见她脸上满是笑意,她轻轻挥一挥手,发出一股柔和力道,隔空将仇思雨扶起,娇笑道:“你这人嘴倒是甜得紧,和这臭死鱼的外号殊不相称,明明还没看清我长什么样子,却将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一般。”

仇思雨直起身来,大笑道:“绝色美人,最妙的便是惊鸿一瞥,哪里还用得着细看?思雨纵横花丛,最是能识美人,少奶奶天香国色,实是我生平仅见,思雨有一不说二,说得可句句都是实在话。”

莫瑶咯咯一笑,转头对叶澜道:“你这位朋友可真是有趣,一张嘴便能逗人开心,这等爽快人,我若不以真面目相见,倒显得我有些不爽快了。”说着伸手往脸上一抹,看着仇思雨道:“不如你再仔细瞧瞧我长什么样子。”

仇思雨抬眼一瞧,啊呀一声,摔倒在地,坐在地上发愣半晌,忽地仰天大笑,站起身来排排臀上灰尘,摇头叹道:“少奶奶放心,思雨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拉少主去逛窑子了!”

莫瑶抿嘴一笑,伸手朝苏婉一指,说道:“我叫莫瑶,这位是我师妹苏婉,我俩真的是叶公子未来的师妹,方才春云那丫头是寻我们开心来着,你就不要跟着起哄,再少奶奶长少奶奶短的乱叫了。”

仇思雨回头朝叶澜瞧了一眼,转回头来笑道:“反正早晚都是自家人,先叫两声少奶奶又打什么紧?”说着又朝苏婉一揖,接着道:“思雨见过苏姑娘。”

苏婉敛衽还了一礼,说一声:“仇公子不必多礼,婉儿愧不敢当。”仇思雨进门只顾着看叶澜和莫、苏二女,这时直起腰来,才看到回廊中卧着一只金睛黑豹,他忽地见此猛兽,不由一惊,向后退了一步,随即便明白过来,知这是三人的脚力,便指着那黑豹对叶澜道:“少主,我恰好路过左近,听到春云叫喊,急忙便施轻功赶了过来,想来我爹和杜伯伯、陆伯伯他们转眼便到,这头大家伙卧在这里,可别吓着了他们。”

叶澜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现下咱们既然已经回来了,婉儿也就用不着这脚力了。”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袋晶币,朝那黑豹一抛,续道:“大家伙,你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吧。”

那黑豹大口一张,吞下晶币,抬头朝苏婉瞧了一眼,接着站起身来,足下生云,头也不回地去了。

那黑豹刚走,耳听得小院外脚步杂沓,有数人快步而来,莫瑶一笑,又伸手在脸上一抹,仇思雨见状,又朝她脸上看了一眼,点头道:“少奶……,哦,不,莫姑娘这般稍微遮挡一下真容也好,要不然大家见面只能看着你发呆,也干不成别的买卖了。”

正说话间,一人跨门而入,直朝叶澜冲去,口中大呼道:“少主,可想死我了!”说着脚下不停,张开双臂,将叶澜紧紧抱住,大声道:“我还当你一出去便野发了性,便三年五载也回不来呢!”

叶澜任他抱住,在他肩头拍击几下,等他松开双臂后退两步,又伸手在他胸口腰间轻按几下,似在找寻什么,杜元枫被他按得身上发痒,轻咦一声道:“春云那丫头不是说你是带两个貌美姑娘回来的么?怎么几个月不见,却转了性儿,开始摸起男人来了?你若是有此兴致,南城倒有几家场子,里面很是有几个标致的小相公,我倒可以给少主引见,姓杜的皮糙肉厚,有妻有妾,平生只爱美娇娘,少主虽然生得俊秀,我却仍是对男人没兴趣。”

叶澜呸了一声,在他胸口一推,笑骂道:“谁想摸你了,我只是要找找你身上有没有伤口。”

杜元枫一怔,傲然道:“莫说叶香居这几年深受皇恩,在宁都中无人敢惹,便是有不长眼的,杜某手中这把剑也不是摆设,有人若想伤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叶澜道:“谁说是你和人打架了?我只是想起你那豹房里刀明剑利,种种枷铐锁镣小皮鞭无不齐备,怕你那小妾一时收不住手,在你身上留几个窟窿,这才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杜元枫脸一红,扭捏道:“我那小妾下手向来很有分寸,况且她最近有了身孕,已许久没去那豹房中玩耍,我现在身上没有伤的……”说到此处,抬眼看到叶澜身后的莫瑶和苏婉,双眼一亮,凑到叶澜耳边轻声道:“少主,你以前孤身一人,不明白我那豹房的好处,现在你给咱们寻了一个如此美貌的少奶奶回来,以后你便知道我那豹房的妙用了,恰巧我现在也用那豹房不着,你若想用,借你试试倒也无妨……”

他话声虽低,但这院子如此之小,一字一句却如何能瞒过修士的耳朵?叶澜知这话莫瑶和苏婉都能听得清楚,不禁又羞又急,暗想若再任杜元枫这厮胡说八道,不用等他那小妾重出江湖,这姓杜的家伙怕是立时便会被莫瑶用剑气在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

此时仇海正等三名大当家已带着陆韬等人来到院中,各人见少主归来,都满脸欢笑,三个大当家注重礼节,还只是躬身行礼,说几句恭迎少主之类的言语,仇思雨等三名纨绔熟知叶澜性子,早就不理什么主仆之分,叶澜一别数月,三人对他很是思念,今日相见,口中虽尽是胡说八道,心中却都极是欢喜。

叶澜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将莫瑶和苏婉介绍给了众人,直言两人是太虚门高徒,而自己算是太虚门半个弟子,因此这两人实打实地便是自己的师妹,至于方才春云的少奶奶之语,众人知这丫头向来疯惯了,只是随口调笑,谁也不当真,既然叶澜不好意思再提,众人也都是识趣的,便也无人再称莫瑶为少奶奶,只以莫姑娘相称。

众人闲谈几句,早有下人在厅中备好了酒席,众人入厅落座,叶澜身为此间主人,自是在上首坐了,仇海正等人又安排莫瑶和苏婉分坐叶澜左右,莫瑶毫不推辞,在叶澜右首坐了,苏婉却不肯坐在叶澜左首,推辞几句,抢到莫瑶右侧,坐在了她和陆嫣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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