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九章 毁容

“你醒了?”

尚阳猛然抬头,正看见一身玄袍的十萧立在身前,颇有趣味地打量着他。

“十萧?”尚阳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一个月前被绑架的地方,“我在琅琊山?”

“是啊。”十萧悠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斜靠在椅背,继续笑而不语。

“她……把我送来的。”

“对。”

“为什么?”

十萧有些哭笑不得了,难以置信地将尚阳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莞尔,“尚公子,你是单纯呢,还是傻?我倒觉得,你是第二个!”

“怎么说?”尚阳是温和的性子,非是遇到了触及他底线的事情,平日里再被言语激怒都不会极其他的不快。这次既然小妹将他送来这红叶,相必是认为他在这里比在天下茶庄安全,可是原因……他想不出。

除非真如祁冠宇所说的……他的心陡然一沉。

“贡茶霉变的事,会不会牵连到小妹了?”

十萧冷笑,“尚阳,我们也算是旧相识,虽说初次见面,你对我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此刻我受了天下茶庄的礼,奉了人情保护你,也就不客气了,直接称呼名字好了。尚阳,你真的以为只因为贡茶霉变,她就被抓进去了么?天下茶庄不会那般无用,亏你还在她身边那么久,真是半点用处也无,还不如这深山老林的我呢,我问你,你可听说了国宝玉麒麟失踪?”

尚阳点头,却还是匪夷所思,“听说了,三日前,一双玉麒麟无故失踪。可这和小妹,又和茶庄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十萧好像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要落了似的,“尚阳,你真是太可爱了……啊哈哈哈,好久没碰到你这样的人了,笑死我了……”

“你笑什么?小妹她现在会不会有危险啊!喂!”被笑得有点发毛了,尚阳愈发感到,祁冠宇说的,可能就是真的。小妹不动神色地将自己送走,肯定是出大事了。

“她当然有危险了。”十萧伸出手指轻拭眼底溢出的泪,“这次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了。”

“什么!?”尚阳腾地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冲,“我得去救她!”

尚阳忽然感到腰间多了几圈鞭子,将自己紧紧拉住,一步都迈不开,猛回头,果然鞭子的另一头握在十萧手中。

十萧笑得邪魅霸道:“尚阳,这里是红叶,你该庆幸我没把你绑起来。我收了银子,自然是要办事的。她可是再三交代了,半步都不放你离开这屋子,你若是想试试我红叶杀手们的身手,大可放心走出去试试,保证你刚迈出一条腿,就会有是上百个人围上来。你,也就有些气功底子,没什么用,来真格的,呵呵……”

一收鞭子,尚阳险些坐在了十萧身上,登时差点红了脸。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绑了不说,还被软禁了!?尚筱舞,你简直狠到家了!

十萧收了鞭子,见身前男子困窘得满脸通红,轻叹了一声,起了身,“看看你衣襟里的东西吧,应该是她写给你的。”

尚阳懵然,从怀中掏出,摊开,一行娟秀小字映入眼帘:上阳花……

他的脸埋在信笺中,咬着牙不让自己再继续丢人,却还是忍不住鼻子反酸,她怎么连可能是最后的诀别都开玩笑……

屋子外,十萧立在原地,并未即刻远离。杀手的听觉格外敏锐,他自然知道屋子里的那个傻小子又丢人了,但是忽然心里生出些羡慕来。

这就是亲情?这感觉,自从十年前他被至亲驱逐故土到现在,已经好久没感受到了,玄袍男子仰望天空。

满月,月华如水,清冷孤傲。

天牢。

陆小妹被押入天牢已经有些时候了。按理说,虽然天色晚了,可她盗窃国宝的嫌疑也应该牵动刑部的人审一审再关押的,现在却径直被关在了密不透风的密室里,除了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和还未枯竭的双眼,再也找不出一丝光亮了。

什么盗窃国宝玉麒麟,什么盗窃现场残留雀舌,她哭笑不得……

如此显而易见的嫁祸手段,估计连刑部的人也猜到一二,再加上玄武王下旨,玄宸包庇,谁都不想惹麻烦,就先让她自生自灭才好。

她伸出手,看着手在墙壁上的大而模糊的投影,陷入无尽的茫然。

她究竟为什么在这里?她还能回到原来吗?这会不会从始至终就是一场梦?她又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

没有答案,也没有人能回答她。那个一脚把她踢到这乱世的帅哥,也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估计现在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喝果汁,享受难得的闲暇吧!该死,把所有都推给她!他倒是和阎王逍遥去了!

如果她是为了见到祁冠宇,才穿越了异世,跨越了三生,这样的节奏,的确是要酝酿出爱情来的。

但她还是选择回避,宁愿来到这不见天日的天牢中,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意。

他说,他会娶她为后。

这句话,他曾经也和尚筱舞说过。

所以,她不信,不敢信。

如果躲不过这一劫,她也无所牵挂……不,她有点后悔了,如果这次真的会死,她想告诉祁冠宇真相,然后告诉他,她爱他。

在死之前,她还没爱过一次——这真是死不瞑目的遗憾。

也许,还不如上一世爱得轰轰烈烈的尚筱舞,哪怕那个人并不爱她,她还是坚守着爱情的信仰,像虔诚的信徒一般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

等等,她的手,忽然僵直。上一世,祁冠宇的确是不爱尚筱舞,或者不够爱,但是她不是尚筱舞。

她是尚筱舞的残缺灵魂和尚筱舞灵魂的结合,她已经重生。

那……他爱的,就是这样的自己么?

“哈哈……”

她笑了,笑自己竟然此刻才想明白,才开始想。也许,她一直都在忙,忙着摆脱宿命,摆脱厄运,摆脱恩怨,摆脱爱情……

现在,她终于除了等死,什么也不用想,可以好好地,安静地,思考爱情。

“我穿越而来,是为了爱你么?”

她的手,像一只独翼的鸟,一只被铁链拴着的鸟,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战斗。好多东西都只能一个人背负,她有时候也会觉得累,还好她有尚阳,有爷爷,有别人看起来懦弱,却十分善良的爹,还有馋嘴的丫头迎春,像大哥哥一样的陆瑜……如果没有他们,她也许撑不到现在。

她微笑,她要活着,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要昂首向前。既然早晚都要死的,能活着,为何死!

哗啦一声,倏然铁门被打开,狱卒喝道:“出来!”

她瞳孔微缩,从袖口中掏出一粒药丸不易察觉地放入口中,站起身,昂首挺胸。

无论是谁,她都无愧,也无惧。

双手被锁在十字柱上,周围满是各种刑具,花样百出,她微笑。

不远处的黑衣男子,腰间别着一把镶嵌着黑曜石的宝剑。

“是你。”她望着不远处的男子,冷笑,“我落得这样,你满意了?”

玄奕皱了眉,“你知道是我?”

“只是推测,现在证实了而已。”

她不温不火地答。这个人,是个彻底的变态,寻常人的思维逻辑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但是只要是能让她生不如死的事,他都会做,所以理解他也不难。

国宝,呵呵,除了王族那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又有谁知道放在哪里?还遗落了雀舌?上次雀舌霉变,她便已经疑心,这次的事情,她便可以大致确信。并不是玄武王所为,只是他视而不见,想看着他的好儿子如何把天下茶庄收入囊中,或者挫一挫天下茶庄的锐气,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玄奕冷笑,“你知道,却也不和祁冠宇走,你就这么想被我折磨?”

她也是哭笑不得了,果然变态的逻辑她不懂。

“我只是不想逃。就算我逃了,你也会继续追去让我不得好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逃?”

“既然你送上门来,我又何必客气,”玄奕邪笑,伸手示意身边的狱卒摆弄刑具,“神医之女,想必我要是毁了你的手,你就再也不能自称神医了吧!”

“玄奕你真是过奖了,我爷爷尚逸轩才是神医,我不过是借了他的光卖卖壮阳药和减肥药赚零用钱,神医?呵呵,这两个字,就算我爷爷死了,也和我没什么关系!”陆小妹扬起嘴角,挑衅地看着玄奕,“你真的不知道对一个女子用什么刑最狠毒?还是你手下留情了?”

“尚筱舞,你找死,”玄奕笑得愈发狰狞,“既然如此,我何不成全你?”

烧得通红的炭火,刺啦刺啦地溅出火花来,狱卒从中抽出烧得通红的烙铁,步步逼近。

“尚筱舞,不得不承认,你一点也不像你那讨人厌的娘,如果你不是她的女儿,我不会如此恨你。”

陆小妹闭了眼,微笑。

这张脸,本来也不好看,毁了,便毁了吧。

至少,她要保住手。

只要她的手还在,就不会饿死。

只要她不死,玄奕,死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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