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谎言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谎言

许薇姝自己拿剪子把金边都给挑开,还一不小心在袖子上戳了个洞。

丫头赶紧过来帮忙,这才把衣服给弄干净,熨烫平整,给她穿好,再把头上的簪子金钗都卸下来,换上银色的钗环,也幸亏她本就不大喜欢繁重奢华的头饰,小银饰到准备了许多,去街上买回来的小玩意也可以使用。

柳三郎杀了……舅舅?

不可能。

别人不知道,许薇姝却是知道的,所谓大盗盯上了施家,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谎言。

她不过是听说柳三郎行窃,于是设了一简单的局而已。

至于一开始施家让柳三郎盯上的消息,想传开又有哪里困难?当时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位大盗,忽然接二连三地有人说,在施家附近,见过疑似大盗的人。

无论一开始的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人们也会下意识地相信,若是再有个把小乞儿去报信,说有个一身黑衣,络腮胡子,戴着护住鼻梁幕笠的男子,给他钱让他说施家最近都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云云。

这个消息就显得更真实。

但这都是假的。

许薇姝得到消息时,比较早,匆匆忙忙赶到施家,施家那边还一片混乱,连衙门的人都没到齐。

事实上,今天衙门的人要疲于奔命了。

明州不只是施家老爷身亡,连就住在最大的客栈,最好的院子里的,皇商毛家大公子毛向,也让人割断了喉咙死去。

许薇姝脸色也不好看,扶着一脸死灰的夫人坐在椅子上,耳边听丫鬟低声道“毛向死得很惨。听说死前受到严刑拷打,十指都让刀给削了下来。”

这丫鬟说的时候,浑身直哆嗦。

她显然并不想让许姑娘听如此血腥的内容。但看到这位主子的脸色,又一丁点儿也不敢隐瞒。

许薇姝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丫鬟就起身退了下去,施夫人神色木然,几乎只是短短一瞬间,头发就花白了,她本是很显年轻,也特别雍容大气的女子。

嘴唇动了一下,许薇姝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确实善于安抚人们的情绪,可前提是。被安抚的人自己并不想绝望。

卧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施家所有人都惶恐不可终日,不多时,门帘一动,郑先生轻声走进门,给夫人端来一杯茶,又帮她把披风给披上。

许薇姝抬头看向这个人。

他不像是普通的幕僚,行为举止都落落大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真要具体说的话,这人比早些时候见到的明州知州,还像个官儿。身上有身处高位的人才有的气质。

说不定……暗恋自家舅母。

许薇姝眨了眨眼,觉得在现在这种时候想这些,对死者未免太失礼了。

“舅母。你休息一下,等会儿说不得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过一会儿官府肯定要来问话。

许薇姝想了想,冲郑先生道“我能去看看我表舅吗?”

郑先生顿时一怔“这……”

“先生,你带姝娘去看看。”施夫人沙哑着嗓子,“昨天阿土还说,姝娘越来越像她娘亲,一看见这孩子,他就想到阿燕他们夫妇……现在他去了,想必也想见见。”

许薇姝的面貌。其实是酷似父亲,和母亲像的地方极少。

施怀土死在了他的书房里。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动过。门外都有人守着,许薇姝进去的时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不是进入了犯罪现场,而是一个很温馨的环境。

桌子上放着一盆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花,没什么香味,却鲜艳动人。

窗帘半掩着,朝阳很好地透了进来,洒在地上,榻上,书桌上,就像很寻常的早晨,仿佛下一刻,施怀土便会再一次睁开眼睛。

许薇姝走过去,他就平平稳稳地睡在软榻上面,面容平静,只有太阳穴上有一个小红点儿。

他身上还盖着被子,从头盖到脚,床边的地上,放着一瓶清酒,和一只酒杯。

自从施怀土让医生检查出,他的肝不好以来,他就很少喝酒了,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喝上一点儿。

书桌上是一只古董玉杯,值不值钱许薇姝到不太清楚,可真的很漂亮,很精致。

应该是施怀土特别喜欢的那种。

窗户旁边点着一支香,火还没有熄灭,是许薇姝自己调香做成的,送了夫人一盒。

这种香的味道,人闻着不敏感,一般闻见了也会忽略过去,太淡了,主要是安神用的。

施夫人前些日子到是说过,家里连施怀土,带他们的儿子,都爱她的合香。

许薇姝忽然就有些伤感。

就在昨日,这一家子还是那么幸福的一家人,即便老爷花钱大手大脚,嗜好古董,几乎要把家给败光了,可他对老婆好,连一个小妾也没有,有他在,他的夫人就能面对任何困境,连女儿病了,也不曾绝望。

“表哥呢?”

许薇姝皱了皱眉。

郑先生叹了口气“阿丘去接荣娘,她也该回来看看。”

衙门的人还没来,到是方容派了袁琦跟过来瞧瞧情况,袁琦也有御前侍卫的腰牌,施家到不好怠慢。

他一进门,就拉着许薇姝直奔人家那间已经被烧毁的小书房。

书房里的东西只是稍微归拢了下,大部分还没动过,袁琦四下转了转,走到东墙角才驻足。

许薇姝过去一看,那儿放着只木箱子,里面是一堆白瓷碎片,这个她肯定认识,全是自家爹爹烧制的东西。

“旺旺,呜呜呜……”

门外一阵喧闹。

许薇姝扭头看了一眼,就见个差不多十三四岁的小厮,跪在地上抱着一只细犬小声啜泣。

地上的食盆还满着。

细犬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叫,声音可怜的不行,许薇姝一怔,刚走出门,一抬头便见郑先生凑过去摸了摸那只狗的后背,细犬就渐渐安静下来。

“它好像叫阿肥,是老爷养了有一年多,从不让旁人喂。”

许薇姝点点头,自己伸手把食盆端过来,又让小厮去拿一件施怀土生前用过的碗,小厮很快就哭着把东西拿了来。

换了下盆儿,这只狗果然慢慢开始进食,还是食欲不振,总比什么都不肯吃要好些。

不多时,官府的人到了,方容居然也派人手过来接她。

许薇姝也没留在人家施家添乱,老老实实地回驿站,到时候来帮忙操办丧事就是。

坐着马车,脑子里有点儿发木,一回驿站,许薇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抓住方容问道“最近明州都死了些什么人?”

方容眨眨眼“两个盐商,一个前任礼部侍郎,最后两个,一个是你表舅,另外一个,毛家那位前途远大的公子毛向。”

连他也没想到,毛向就这么死了,知道这人来明州之后,方容还打算会会他来着。

“盐商,礼部侍郎,凶手都是隔日落网,你说,这位毛公子和我那表舅的案子会不会也有凶手主动冒出来。”

许薇姝低声道。

方容显然对许姑娘的想法很意外,沉吟了片刻“现在来说,什么都不敢确定。”

乍一看,这些案子好像并没有关系,前几桩案子的受害者,全是很不巧地卷进了事故中,就这么死了。

这些人,虽然都在明州,可彼此都不熟,也就那两个盐商是同行,但方容根本就不能确定,盐商的死亡,和后面几起死亡有没有关系。

一开始,所有人别管面上怎么说,私底下都认为盐商的死亡,肯定和江南赋税的事儿有些牵连。

江南的税款,几乎占了大殷朝的三分之一,那几个主子,不光是忠王、义王,但凡对龙椅有些念想的龙子凤孙,谁又敢不盯着这一块儿?

皇上一派人来,人就死了,弄得明州盐商人人自危……说没有蹊跷,也无人会信。

后面那几个论身份地位比他们高,可死了到不如这两个更受人关注。

不过,莫名又有一条微妙的线,牵着他们似的。

比如说,冯侍郎遇害,和大盗有关,施老爷遇害,也和柳三郎有关,毛公子那儿,到没有留下什么大盗的标记,但他和施老爷死在同一个晚上。

“乱!”

许薇姝蹙眉,丫鬟捧着一碗燕窝过来。

她平日里不喜欢吃这类补品,只现在和方容住在一块儿,偶尔到做了一起吃点儿。

刚一接到手里,方容忽然一拍她胳膊,哐当一声,碗落到地上,碎了。

“……”

许薇姝咬牙,“里面没有毒!”

有没有毒,她能闻出来,也能尝出来,好吗?

方容失笑“小心点儿无大错……你是谁?”

那小丫鬟已经吓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滚滚“婢子,婢子只是……”

许薇姝看过去,这丫鬟生得花容月貌,身段窈窕,一看有点儿眼熟,第二眼才认出,貌似是那两个别人送的美人之一。

这会儿她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连许薇姝这个女人,都不免升起几分怜惜之情。

方容也没太生气,温声道“下去再学学规矩。”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许薇姝身边的大丫头,板着脸过来就把人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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