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燕麦是个小淘气,也是我的跟屁虫。不管我走到哪里,它都摇着尾巴跟在后面。它还喜欢用嘴叼着那个小小的兔子玩偶,玩得不亦乐乎。每天我下班回家按号码键的时候,它就兴奋地用前爪挠着门。这条小狗的存在迅速改变了我的日常,我不再害怕待在家里。早晨起床和下班时都有迎接我的存在,这让我感到既陌生又高兴。

连续两天燕麦都拉肚子、呕吐,刚开始我没太在意,因为把它带回来的第二天,我带它去医院做过基本检查,当时没有任何问题。但过了几天,它的状态仍不见好转,于是我又带它去了医院。是麻疹。医生说,最好让燕麦住院,给它输液,再输上具有麻疹抗体的狗的血,进行治疗。

燕麦住进了动物医院的一个很小的房间,和普通住院室不在一起。燕麦的病房前铺着喷洒过杀菌剂的垫子,进出病房时要在垫子上擦一下鞋底。手和门环也需要消毒。燕麦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可能是嫌输液管太碍事,它用牙齿咬断了输液管,最后医生不得不在它头上戴上伊丽莎白圈。把燕麦留在医院回家的时候,我几乎迈不开脚步。如果可以和燕麦沟通,我会告诉它必须待在医院里的原因,但我做不到。我担心它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以为自己被抛弃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里非常难过。

第二天一下班我就去了动物医院。擦鞋底的时候,燕麦听到我的动静后在里面“汪汪”地叫起来。它脖子上戴着伊丽莎白圈,一只前脚还插着针头,但仍然抬起两脚迎接我。

“小家伙力气很大呢。”

医生似乎想告诉我还有希望。

“今天输了血,明天早上检查白细胞计数后我再联系您。”

我久久地抚摩着燕麦。为了不流露出悲伤的表情,我故作轻松地说:“再坚持一下吧,听说这个病好了以后还能健健康康地活很久呢。燕麦啊,你见过大海吗?改天我们一起去吧。虽然现在有些孤单,你再稍微忍耐一下。今后我们要一直生活在一起。”到这一刻,我已经不再想把燕麦送给别人了。

我接到电话说燕麦的细小病毒复查呈阳性。因为白细胞数值再次恶化,所以进行了检查,结果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医生说燕麦从早上开始已经不吃东西了。

我在网上搜索“犬细小病毒”。

“买了一只两个月大的狗狗,查出有细小病毒。可以退款吗?”

“是的,顾客。退款或换货都可以。”

诸如此类的内容数不胜数。我望眼欲穿地寻找着,希望在这类留言中看到感染了犬细小病毒后又被救活的狗狗的事例。

燕麦一天一天地变了样子。几天的时间里它瘦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样大幅地活动了。我问治愈的概率是多少,医生回答说,还不能确定,但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第二天,燕麦四脚站立都很勉强,头也抬不起来了。我不想再把它关在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于是对医生说要把燕麦带回家。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吧,如果实在不行,就明天早上把它带回去。”那天我一直陪着燕麦,直到医院关门。我努力不让自己哭,但是看着连头都抬不起来的燕麦,却根本做不到。燕麦把下巴靠在我的鞋子上。

“今天是你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天。明天早上我就来接你回家。今天在这里再输一次液吧。”

最开始把它送进医院的时候我以为一定能治好。直到这一刻,我都没有放弃希望,我以为这对燕麦是最好的选择。关上病房的门转过身,我看到燕麦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智妍。”

祖母在公寓前的亭子里叫我。祖母穿着亚麻材质的藏青色无袖连衣裙和粉红色拖鞋,手里扇着扇子。

“燕麦怎么样了?”

我走进亭子,坐在祖母身边。

“不好,今天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我强忍着眼泪,艰难地说。祖母拍了拍我的背。

“我应该把它带回来的,但想着说不定还能治好,就把它留在医院了。不该把它留下的。可现在医院也关门了……”

“明天早上我陪你去接它。”

祖母说。我点了点头。

“它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待在那里,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燕麦会好好睡一觉的。它现在很虚,好好睡上一觉,明早看到我们去接它的话,肯定会很高兴的。我得煮点明太鱼汤,明天至少让它喝点汤。”

祖母从黑色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串葡萄。

“去帮工的时候人家给的。洗过的,吃吧。把皮和籽扔袋子里就行。”

我吃了一颗葡萄。葡萄很甜,舌根微微有些发齁。

祖母默默地朝我这边扇着扇子。

“如果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你只管说。”

“没有。”

“你再想想。”

向他人求助对我来说是最难的事。尽我所能帮助别人很容易,勉为其难帮助别人也是可以的,但是请求别人帮助我这件事对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不管自己多辛苦,我都不愿跟别人发牢骚,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但那天不一样。我拜托祖母:

“您给我讲讲吧,到了熙岭以后,您是怎么生活的。”

祖母静静地看着我,然后用扇子拍打了几下亭子的地面。

来到熙岭以后,祖母第一次见到了大海。上小学时,老师曾给大家讲过大海,但那些解释太过苍白,在大邱时从黑白照片上看到的大海也没有走进她的心里。直到亲眼看到大海,她才明白,原来大海存在于一个非亲眼所见则不可想象的领域。大海是祖母在那之前所看到的一切事物中最为庞大的。起初,祖母为海的广阔而震撼,但时间久了,就对大海细微的部分产生了感情。下雨第二天的大海的味道,涌上白沙滩的海水的声音,白色的泡沫,薄薄的贝壳内侧那光滑的手感,被冲上沙滩的成堆海草,走在沙滩上的感觉,日落时海平线上方不停变换的颜色……祖母常常想,如果能和新雨大婶、喜子,还有明淑奶奶一起看到这些景象,就别无所求了。她经常失神地看着太阳落向海面,直到天黑以后才回家,为此还被曾祖母狠狠训过好几次。

曾祖父四处寻找父母,但没有找到任何目击者。熙岭不是个大城市,去了三个月左右,曾祖母和祖母已经明白,曾祖父的父母根本不在熙岭,不肯接受这一事实的只有曾祖父自己。祖母找不到他们在熙岭生活的理由,每天去看海的时候,她都觉得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到最后自己似乎都要被它吞没了。

祖母几乎每天都写信,曾祖母也每周都给新雨大婶写信,祖母每周一都会去邮局寄信。每次邮递员送来大邱的来信,她们都无比高兴。祖母拿到信总是先闻一下它的气味,然后才一遍又一遍地读喜子的话。

时光流逝,祖母二十岁的时候,收到了喜子考上大邱最有名的女子高中的来信。喜子在初中的时候就一直是第一名。祖母比较着只会拿针做针线活的自己和穿着有海军领校服的喜子的样子,心里酸酸的。

也许,喜子会飞到一个自己所不知道的、遥远而巨大的世界。最后喜子会忘记我吧。信来得越来越少,祖母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一点地丢掉了喜子。我总有一天会成为对喜子而言毫无意义的人。也许我对开城和大邱思念太久了,但是我的生活既不在开城,也不在大邱。我的人生在熙岭,我得在熙岭生活。祖母以这样的方式努力将自己从喜子、新雨大婶和明淑奶奶身上分离出来。就像喜子的人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一样,祖母想让喜子知道自己的人生也并非停滞不前。那年冬天,祖母和同乡的一个男人结婚了。

他的名字叫吉南善。第三次汉城战役(2)时,他只身来到熙岭,坐着渔船打过鱼,也在市场干过活,就这样度过了战争时期。他说家里其他人也打算跟着他来熙岭,但后来断了联系。和祖母结婚的时候他二十七岁。

当时他在熙岭最大的水产市场工作。曾祖父在运送货物的过程中认识了他,后来发现两人在很多方面都际遇相似:都从开城出来、都没找到家人,等等。所以曾祖父很喜欢他。虽然两人年龄相差不少,但一直互称“大哥”“老弟”,经常在家里一起喝酒。

他们在耳房里一边抽烟,一边谈天说地,尤其喜欢谈论政治。曾祖父和南善进行这类对话的时候,曾祖母和祖母就要准备下酒菜、出去买米酒。那个时候,南善只是父亲为数不多的几个酒友之一。他没有说过任何让祖母听起来不舒服的话,而且对曾祖母也很客气,但曾祖母似乎不太喜欢他。

一天,祖母回家经过市场时,有人叫了一声“英玉啊”。祖母回过头来,是南善。他穿着藏青色的工作服,正在市场入口那里抽烟。

——今天我要去见你爸爸。一块儿走吧。

他熄了烟头,向祖母走过来。一起走回家的路上,他落后几步跟在后面,一直找着话说。比如曾祖父是多么了不起、在市场工作时有过什么困难事、出来避难时自己的心情如何,等等。祖母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那天她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余力听他说话。快到家的时候,他朝祖母走近了一些。

——英玉啊,那个……

那一瞬间祖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

——你有婚约了吗……你父母有没有给你找过婆家?

——问这个干什么?你去问我阿爸吧。

他没再吱声。祖母不知道他是想向别人介绍自己,还是对自己有意思。

那次的对话过去半年后,南善向曾祖父表达了想和祖母结婚的意愿。那一次曾祖父喝米酒喝得醉醺醺的,听到南善提出想要娶自己的女儿,欣然应允。

在祖母很小的时候曾祖父就经常像开玩笑似的说:“英玉,只要有想和你结婚的男人,我都无条件欢迎。不管是谁,我都不反对。”

祖母的内心深处一直记得曾祖父的话。只要对方要我,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我都得接受。对祖母来说,曾祖父的话不仅仅是一句玩笑。南善借着酒劲想和祖母结婚,曾祖父再三道谢,让南善把女儿带走。

——南善这样的条件绰绰有余嘛。

第二天吃早饭时,曾祖父对祖母这样说。

——你已经二十岁了。如果不想成为老处女给别人做填房,就感恩地接受吧。

他称赞南善,说他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诚实、尊敬长辈。而且都是同一地区出身,可以互相依靠。祖母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吃着饭。曾祖母的表情很不好。

祖母和曾祖母一起收拾完桌子回到厨房时,曾祖母开口说:

——不要在意阿爸的话。

——那要怎么办?

曾祖母疲惫地看着祖母。

——我本来不想说这种话的……

曾祖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南善和你爸爸是差不多的人。如果我不是你英玉的母亲,我可能也会觉得南善待人客气,是个不错的男人。可是……他不是,不是能待你好的人。

——阿妈怎么知道的?

——你看看一起吃饭的时候。鱼也好,肉也好,他总是最先去夹最大的那一块。如果珍惜你,他会这么做吗?他能说会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我从未见过他认真听你说话的样子。

——男人不都这样吗?

——英玉啊,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希望你不要骗自己。

——我骗什么了?

——你想想新雨大叔。

曾祖母的这句话击中了祖母的心。新雨大叔长长的脖子,微笑着的样子,看着新雨大婶时那温暖的眼神和语气,喊自己“英玉啊,英玉啊”时那温柔的声音。“大叔是太阳一样的人呢。”“我们英玉将来一定能当诗人啊。”“英玉很勇敢,吃饭认真,笑得大声,还会踢球,还很能跑,和喜子也玩得好。还会讲故事。”祖母不想再回头看到当时的自己。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我不记得了。

——不要说谎。

——阿妈,我们不要纠缠过去的事了。开城的事情我已经都忘了。

因为曾祖父喜欢南善,所以祖母接受了他。

曾祖父一辈子都对祖母不满意。虽然知道因为自己不是儿子,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满足曾祖父的期待,但祖母还是想讨好曾祖父。为了得到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认可,她平生都在看曾祖父的眼色。她觉得,如果让南善做自己的丈夫,就可以通过南善间接地得到曾祖父的认可。

很久以后,祖母终于承认自己确实在骗自己。曾祖母看到的南善的那些缺点,祖母也不是不知道。她一点都不喜欢南善,只是不想成为老处女,只是为了告诉别人自己在正常地生活,所以她欺骗了自己。她认为南善完全有资格成为自己的丈夫,因此便无视了心中的警告。祖母用曾祖父的声音想了想:“我有什么了不起的?”

祖母下定决心以后,婚事便水到渠成了。曾祖母也没有再阻拦她。祖母趴在桌上开始写信:“喜子啊、新雨大婶、明淑奶奶,我要结婚了……”

很快,喜子寄来了回信。“姐姐,对不起。阿妈要干的活儿太多,实在抽不出时间。明淑奶奶坐车的话晕车很严重。我说我一个人也可以去,但大人们不允许。恭喜姐姐了……”

几天后,大邱那边寄来了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件明淑奶奶做的深蓝色的冬季连衣裙和两副银匙筷,还有一封信。“英玉啊,恭喜你要结婚了。我给你寄去了银匙筷和衣服。好好生活,好好生活英玉啊……”

祖母的幼年就此结束了。

因为南善没有家人,所以婚礼办得很简单。祖母穿着明淑奶奶做的深蓝色连衣裙举行了婚礼。说是仪式,其实就是二十几号人聚在中餐馆一起吃了顿饭而已。吃完饭,祖母穿着从照相馆租来的简式婚纱,手里拿着花束和南善一起拍了照片。那是十一月初旬,天气还不是特别凉。

新婚夫妇租了一间带小院子的房子,祖母在新房子里做起了修补衣服的活儿。

南善的口碑不错。无论是在市场还是在村里,没有人不说他心地善良、待人有礼。“新娘子真幸福啊,能嫁给这样的老公。”不知有多少人这样对她说过。“是啊,我们家那位人真的很好。”祖母说完苦笑了一下。他是这样的人——在酒桌上总是带头付钱。同时,他还是这样的人——所有的开销用的都是妻子的钱,后来干脆定好数目,让她提前准备好。他没有给过祖母任何东西,在感情方面也没有让祖母感到满足过,哪怕是一个瞬间。祖母在她和曾祖父的关系中已经非常了解那种渴求的感觉。曾祖母说得没错,他在很多方面都像极了曾祖父。

祖母的记忆中,自己从没收到过曾祖父送的任何一件小礼物。出来避难的时候,他也是睡在最好的地方,什么东西都不会让给女儿。祖母穿着薄薄的外套冻得瑟瑟发抖,他都没想过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祖母。由于对曾祖父的这些行为太过熟悉,祖母甚至都感受不到生气。祖母和南善的关系也因为这种熟悉才能维系。祖母无法把一个体贴的男人、在夫妻关系中不计得失的男人想象成自己的伴侣。比起期待和失望,祖母选择了放弃,因为这样做要容易得多。完全放弃了对丈夫的期待,彻底死心,于是这样的生活也变得可以忍受。

喜子有时会来信,祖母却几乎没有回过信。给喜子写信时,祖母会觉得哪里出了很大的问题。越是对自己诚实,就越难以承受那种心情。之前隐约感受到的那些情感和想法在写信的时候变得越发清晰,而这只会威胁到祖母的日常生活。

明淑奶奶寄来的信,祖母也没有回信。信里流露出的明淑奶奶的爱让祖母感到吃力。因为读着明淑奶奶的信,就会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想要得到别人的爱的人;就要承认,原来自己也是非常热切地、急切地需要被爱的人。南善的话再刻薄也能忍受,但是读到明淑奶奶的信,祖母的心里总是很难受。是爱让祖母流泪了,是爱触动了连侮辱和伤害都无法撼动的祖母的心。

第二年春天,祖母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个时候,南善经常带着一群朋友回家,所有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总统、国会议员、政党和时事展开激烈的讨论。他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梦想着能让世人少受些痛苦,过得更好,却丝毫不关心祖母的脚肿得有多厉害,每当肚子鼓包的时候,祖母有多害怕。他张口闭口都是工人的权利,却每每面不改色地拿走祖母赚来的钱。每当看到这样的他,祖母的内心深处都在笑。是充满愤怒的笑。

见到二十岁以后的祖母的人都说,她是个凉薄的人。因为发生不好的事情时,比起生气、伤心、惋惜,她更喜欢嘲笑或冷言冷语。没有几个人知道,在那冷笑的面具背后,是她不想受伤、不想再哭的心。

直到怀孕中期,祖母才给喜子、新雨大婶和明淑奶奶写了信。她说自己怀孕了,秋天的时候就要生孩子了。没过多久,新的包裹又送到了祖母的手里。里面装着用漂亮的棉布精心缝制的婴儿偏襟衫和包被、婴儿袜子和帽子,还有手帕什么的。“英玉啊,你有喜了,恭喜你。我做了几样东西寄给你。要健健康康的,英玉啊……”

祖母于一九五九年九月生下了我的妈妈,在经历了十五个小时的阵痛之后。

不久之后,阳光明媚的一天。祖母正用胡枝子扫帚扫院子。

——朴英玉女士。

邮差把一个包裹交给祖母。打开包裹,熟悉的那本书映入眼帘。是红色精装版的《鲁滨孙漂流记》。祖母把胡枝子扫帚放在院子的一边,来到檐廊上拆开了包裹里的信。

写给英玉姐姐

英玉姐姐,好久不曾联系了。身体还好吗?姐姐真是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啊。我收到了三川大婶的信,说你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真想看看宝宝啊。

姐姐,很抱歉这么晚才告诉你。

中秋的时候我们给姑奶奶办了丧事。三川大婶知道这事。姑奶奶走的时候没受太多罪。我知道告诉你这些,你也免不了伤心。姑奶奶在去世之前嘱咐我们不要告诉姐姐。她说自己对姐姐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人了,过去的人不能一直抓着姐姐的脚不放。她怕姐姐知道了会影响身体的恢复。

姑奶奶病了一个月左右,然后就走了。她还说想为姐姐的孩子做周岁时穿的衣服,后来还说很想姐姐,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笑着。

我们都知道姐姐一定很忙。我不是在埋怨什么,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姑奶奶一直在等你的信。姐姐可能不知道,姑奶奶真的很想念你。姐姐对姑奶奶来说是如此珍贵的人。希望姐姐能记住这一点。

我也经常想起姐姐。咱俩在大邱的胡同里形影不离地玩耍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如今姐姐已经成为孩子的妈妈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呢?熙岭很远,但我长大了一定会去找姐姐。如果姐姐来了大邱,去给姑奶奶上炷香吧。姑奶奶一定会很高兴。

姐姐,保重身体。

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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