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错爱

第十二章 错爱

12、错爱

寡人相思成疾,可惜不是为了你呀表叔公。

卫昇缓缓“哦”了一声,伸手拨开她挡面的扇子:“朕真是好生感动。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爱妃半月不曾见朕,想必度日如年,这才患上了相思病。”

表叔公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谁说我想你!”

“莫非你想别的男人?爱妃可知在晋国,红杏出墙的妇人是要被沉塘的。”

“……”

这时青碧和红绛追了上来,见到孟棋楠与卫昇在一起,青碧顿时认出这位便是接了绣球的男人。说来那日她依吩咐行事,见驸马与卫昇在一起,也不清楚这人是多大来头,只道肯定是身份不低的世家公子哥。私心作祟,青碧也想孟棋楠嫁得好,于是胡乱把绣球塞给了他。今日又见愈发觉得此人气质不凡,贵不可言。

孟棋楠见青碧呆住的模样,随手一指卫昇:“他是我家表叔公,叫……喂你姓什么?”

她说话凶声恶气的,卫昇却笑意谦和:“姓卫。”

“嘁,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姓黄呢。”孟棋楠说话不带刺就不好受,她摆手挥赶卫昇,“我的丫鬟都到了,就不跟表叔公你叙旧了。您慢走,路上留神别被马蹄子踩了脚!”

红绛很不识时务地点头赞同孟棋楠,催道:“郡主快走吧,不然玫瑰糕又要凉了,就不能给苏太医吃了。”

呜呜呜,奴婢今天已经吃了九盘了,再来一盘撑得肚皮十分圆,可得破了!

笨丫头,故意捣乱是不是!孟棋楠回眸狠狠瞪她一眼。

“走吧。”哪知卫昇优雅迈出长腿,也同样催促孟棋楠,“不是说要看病么,有病得早治,快走吧。”

孟棋楠如临大敌:“你你你……你要和我一起去?”

卫昇认真点点头,用表情告诉她他没有开玩笑:“身为你的……亲戚,自然是关心你病情的,且让我看看哪位妙手神医能医好你的顽疾。还有,”他忽然凑到她耳畔,在画扇遮掩下唇齿轻佻,“这么香的东西,朕可是想吃得很呢。”

孟棋楠一个激灵抱紧了胸:“不准打我的主意!”

表叔公,老牛不能吃嫩草,寡人是你的侄孙女!

“咦,郡主何出此言?”卫昇装作诧异不解,冲着红绛手里的食盒努努下巴,“玫瑰浓香,令人垂涎三尺。哎呀,你不会以为我刚才说的是你吧?真是一场好大的误会咯。”

算你狠!

尽管十分不情不愿,孟棋楠还是带着牛皮糖一般甩也甩不掉的表叔公,去往苏家善堂。

既是善堂,肯定不在权贵聚居的地方。几人过街穿巷跨桥,终于来到一条僻静的胡同口,路边堆砌着许多蒲苇草席,灰瓦旧墙虽然破败,但却打扫得很干净。

“让让!请让让!”

几个穿布褂的汉子抬着简易的竹制担架,从后面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吆喝。青碧赶紧扯住孟棋楠躲到一旁。只见架子上躺了个受伤的后生,脸白失血满头冷汗,腹部上插着一截断木,鲜血正不断从伤口渗出来。

旁人见状都赶紧让路,有人问起这是怎么了。抬人的汉子道:“做活的时候不小心从房顶上跌下来,摔在木料堆里头,就伤着了。咱们乡里的大夫不敢治,叫我们赶紧来这儿找苏大夫,说是运气好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到了善堂门口,却见此处热闹得如集市一般,连门口台阶上都坐着人,好几个小厮打扮的人进进出出,忙着抓药熬药滤药。

“苏大夫!苏大夫在么?”

有人在外头扯开嗓子喊,没一会儿从善堂后面钻出来个男人,罩了件灰布外衫,袖口隐隐露出月白中衣,只见他眉眼曼妙温文尔雅,不是苏扶桑是谁?

孟棋楠一见他,兴冲冲挥手高喊:“苏公子!”

“郡主?您怎么来了?”苏扶桑乍见孟棋楠吓了一跳,转眼又瞧见旁边的卫昇,更是惊得不轻,作势就要下跪行礼,“微臣拜见……”

“起来吧。”卫昇截住他的话,指向担架,“先救人要紧。”

苏扶桑点点头,快步过去看了伤者的伤口,急忙叫他们把人抬到里间去,然后自己也跟着入内,没有再出来招呼几人。看他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孟棋楠不好意思上去打搅,在善堂一角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捧腮打量此地众生百态,消磨光阴。

门口没牙的老婆婆,喝药前吃了足足七个大馒头……您是来看病的还是来蹭吃蹭喝的啊!

柱子底下的小叫花子,吃了一口药嫌苦,又吐掉了……不知好歹的死小孩儿,开方抓药熬药很费功夫的你知不知道!

天井中央那个瘦的皮包骨头的男人,贼眉鼠眼的,一直斜眼看放置药材的屋子……你还看你还看!想趁乱偷两根苏公子用来救命的人参是不是!

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刁民,居然利用寡人善良的苏公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寡人撵你们走!

孟棋楠拍案而起,气势汹汹先冲着天井的瘦男人喝道:“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男人肩头一耸,打着颤回头,眼睛却还是斜斜瞟着边上,抖索解释:“俺、俺不是……俺眼睛就、就是有毛病,看东西要歪着看才、才能看清……”

善堂小厮过来道:“他的斜眼病已经好多了,以前才叫个厉害呢,脖子都是歪的!你等等啊,咱们公子一会儿就出来给你扎针。”

弄错了?孟棋楠愣了愣,然后指着小乞丐的鼻子训斥:“你!干嘛把给你的药倒掉?不知道苏公子看病辛苦啊!”

小乞丐平时就受人欺负,看见穿得像仙女一般的姐姐走来,本是心生欢喜的,谁知被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劈头盖脸骂了一通,顿时吓得大哭起来。

“哇——”

“姑娘姑娘,您错怪小猫儿了。”小厮急吼吼过来护住小乞丐,道出缘由:“他从小流浪,捡食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伤了味觉。公子用药刺激他的舌头,含一会儿就要吐出来,接着换下一味。您不信的话去看,那儿还有好几碗等着他尝哩!”

小乞丐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呜呜点头。

孟棋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讪讪道:“我看他把药吐掉,所以以为……那她来骗吃骗喝总没错吧?只顾着吃馒头,药都凉了也没喝!”她理直气壮质问门口的老婆婆。

小厮笑得越发灿烂:“她得了总是吃不饱的怪病,公子正在寻古方为她医治呢,若是连这等闻所未闻的疑难杂症也能医好,咱们公子就能与扁鹊华佗齐名啦!所以我们都由着老人家吃喝,不就是几个馒头而已。”

你你你……你们联合起来欺负寡人!

孟棋楠又窘迫又难堪,想发火苦于找不到对象,正在暗自咬牙切齿,冷不丁听见一声嗤笑。

“噗!”卫昇居然没走,还坐在屋子角落喝茶,他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口把茶水喷了出来,讥诮道:“民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今早在侯府吃了不少咸萝卜吧?”

落井下石的表叔公!

“一听就知道表叔公你书读得少。”孟棋楠正愁找不到人出气,立即反唇相讥,“有句诗说得好,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卫昇眉梢一挑,抢先说:“干卿何事?”

“错!是关你屁事!”

卫昇含笑望她,也不着急回嘴,而是慢条斯理拈起一块红粉剔透的点心,再徐徐悠悠放入口中,轻嚼慢咽。孟棋楠定睛一看,气得火冒三丈。

玫瑰糕!寡人专程送给苏公子的玫瑰糕!

孟棋楠拽得跟个什么样,大摇大摆走上去就从他嘴边抢走点心,宝贝儿似的揣进怀里:“不许吃!”

到嘴的肥肉都被抢走了,卫昇撇撇嘴:“真小气。本来朕是想给你提个醒的,既然你连两块点心也舍不得,那朕也索性不说了。”

孟棋楠狠狠剜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稀罕你说!”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苏扶桑终于取出患者腹中的断木,还给他缝合了伤口,熬了治伤汤药。不知不觉日落西山,黄昏时分他从屋里出来,被金灿灿的余晖晃着眼睛,头有些晕眩。

“当心!”

苏扶桑脚步虚浮差点绊倒,孟棋楠刚想迎上去,却被门口进来的一人捷足先登,抢在前头扶住了他。

这是位男子,青衣落拓面容清瘦,模样虽比不上苏扶桑却也算得上俊秀。只可惜他一条腿是瘸的,走路一颠一跛。

跛脚男子下意识搀住苏扶桑又很快放手,面容淡淡不苟言笑,冷冷问了句:“没事吧。”

苏扶桑看清他的瞬间眼中划过惊喜诧异,摇着头语无伦次:“没事没事,就是站久了头昏,现在没事了……子渊,你怎么来了?”

子渊却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语气略有责怪:“拿药。”

苏扶桑对着一张冷脸连连道歉:“都怪我今天太忙了,今日十五我是记得的,原本我是要亲自送到府上去,可是这里实在走不开。子渊你别生气,药我都备好了,进来我拿给你。”他伸手想去牵子渊。

子渊斜睨他一眼,固执地避开他的搀扶,自己扶着门框费力跨过了门槛。苏扶桑连看也没看对面殷切切的孟棋楠一眼,搓着手略有不知所措,等子渊进门后也赶紧跟进去了。

“他……他们……”

孟棋楠见到这一幕久久回不过神,嘴唇嗫嚅声音嗡嗡。

“子渊是苏家管事的儿子,与扶桑自幼一同长大。”卫昇噙笑摇扇,娓娓道来,“两人幼时一同出门,子渊为了保护扶桑摔断了腿,所以扶桑才去学了医。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子渊自赎出了苏家,跟扶桑也形同陌路……于是扶桑把善堂开到了这里,子渊就住在附近。”

孟棋楠一颗玲珑少女心顿时碎成了琉璃渣子,哗啦啦落了一地。

花儿一般的扶桑公子,寡人说你怎么对美女视而不见呢,原来你的含情脉脉都给了子渊!原来你是、你是……

难过死寡人了!

卫昇十分擅长在合适的时机“安慰”他人:“你若是喜欢苏扶桑,给朕说一声,朕可以下旨让他以正妻之礼娶你过门。毕竟,你喊朕一声表叔公呢。”

哼!捅了别人一刀还要在伤口上撒盐的表叔公!

孟棋楠把玫瑰糕往他身上一砸,气呼呼就跑开了。

“表叔公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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